第3版:廉江新闻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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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ww.ljxw.com 关维红 发布时间:2020-11-26 人气:132 |

山村的花(网络图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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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关维红 2017年夏天,九叔在一个早晨离开了人世。九叔走完了八十四年凄苦坎坷的一生,令在人世间的我又少了一位亲人,少了一位陪伴我成长并和我分享成功的长辈。此时此刻,与九叔相处的往事涌上心头。 九叔名叫关锡香,个子不高,身材结实,性格沉默内敛。他乐于助人,曾担任村长职务,但少见他发脾气。三伯任村长时他做副职,一个火爆如牛,一个沉静如水,两者拍档默契。三伯卸任后,九叔转正。这都是改革开放之前的事情了。 我家七张口,孩子多,父亲那几十块钱的工资不顶用。母亲跟奶奶商量,得搞些副业增加收入来养活全家,想来想去,还是买两个小猪崽喂养比较合适。于是,母亲当晚就去找九叔说了。第二天是广西沙陂的圩日,九叔到我家吃完饭,就拿着扁担跟我母亲出发。 老家离广西沙陂镇有七八公里,要翻过好几座山,越过八条田垌,趟过三条小河,跨过一个水陂。羊肠小道沿着山脚和田垌间蔓延,走在上面人仿佛小蚂蚁一样。九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,在狭窄的黄泥街道前行,母亲紧随其后。他们终于来到猪行。猪行摆满了各种猪崽,有的小猪被装在一个长筒形的猪笼里,横放在地面上;有的则装在一个肚子特大的猪笼里,几只站在一起,竖着放在边上。猪崽大者四五十斤,小者十多斤,俗话称之为“猪口”。 此刻已届正午,热浪袭来,说话声、叫骂声、猪叫声此起彼伏,热闹非凡。九叔熟练地在猪群中游走,相猪、问价,看准两只猪崽,讨价还价,成交。然后,找个简陋的大排档填饱肚子。吃饭完毕,九叔蹲下身子,一条扁担两端各有一个装着四五十斤的猪崽的猪笼,踏上回家的路途。中途要歇几下,有时我母亲也替挑一阵子,其中的艰辛自不多言。 回到家里,九叔将猪崽挑到猪舍门口,我奶奶找来了柴火放在猪舍门口烧着,九叔和我母亲抬着小猪从火焰上方经过,口中念念有词:“大吉利是,猪崽顺顺利利,贪吃健康快长大,长成水牛仔!”进入猪舍,打开猪笼,提起首端,将猪崽放出。猪崽开始怯生生望着周围,不久兴奋地跑动起来,发出“呜呜”的欢快声。于是,大功告成。 八十年代初,我考上了长山中学。那是令人自豪羡慕的事情。但每人每学期要交二三百斤糠头作柴火,我为此而发愁。老家离镇有十多公里,如果走公路还要远,只能走小路。母亲请来九叔,两人吃过早饭后,各自挑着一担近百斤的糠头行走在山间小道,翻山越岭,蹚水过河,穿过田埂,来到学校。走了三个多小时,大汗淋漓,上气不接下气。待学校工友过称后,他们坐在地上很久才起来。母亲对我说:“儿子啊,九叔那么辛苦为你挑糠头来学校,你要好好读书,为我们争光啊!”说得我泪眼朦胧,鼻子发酸。 1983年夏天,母亲随父亲去韶关,据说单位可以为家属解决户口问题。1985年秋天,母亲回家探亲。离别时,九婶九叔一直送到后背山。九婶哭着对我母亲说:“这次离别不知什么时候再相见!说不定没机会再见面了!”母亲跟着大哭起来。真是一语成谶!不久,五十多岁的九婶病逝,九叔变成单身。从那时起,平时滴酒不沾的九叔喜欢上喝酒,变得越来越沉默。 后来,他自己一个人生活,床边放着装满米酒的塑料桶。他经常邀请本村或邻村的酒友知己一醉方休,炒上一碟花生米,干上几碗米酒,然后说着胡话,谁劝他都不听。有时我心疼地对他说:“叫七嫂炒几个菜给您喝酒啊,这样喝酒会伤身体的!”“没事!我这不好好的吗?”九叔自信地说。 九叔害怕孤独寂寞,喜欢赶集。每遇到沙陂、长山、青平圩日,他一定要到镇里喝上两杯才回来。有一次,九叔喝醉了酒,倒在路边,幸亏熟人把他送回来。有一回,他喝得大醉,坐着别人的拖拉机回来,途中翻车,将右手大拇指压断。从此九叔变成了残疾人。 我出来工作后,有工资了,时不时给点钱他。“九叔,给钱您买点东西吃,酒少喝点,要保重身体啊!”我叮嘱道。“没事,不会喝醉,我心中有数!”他安慰我说。 “阿红,我这里有甘蔗,你拿来吃吧。”别人送给他好吃的,他舍不得吃,一定要留给我。“阿红,我这里有荔枝,你尝尝吧。”有时他将家里的老荔枝树结的荔枝拿来晒干,他舍不得吃,而留给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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